by: Mumu 过去这几个月有好多次想写些什么,但是迟迟没有动笔,当然是因为我懒。杂七杂八的借口自然是有一大堆了,离开北京之前着急忙慌搬家见朋友道别,来到新加坡之后又着急忙慌要跟上节奏唯恐耽误了谁和谁的要求,到头来那些曾闪现的小情小绪也在岁月之中难辨真假了。不知道从何写起。近日坡县进入雨季,连日大雨驱走了笼罩数周的印尼烧芭霾,夜里突然转凉,猝不及防的我开始鼻涕横流,在床上躺了一天,却也因此得了空来清理下这积压的流水账。 想不出从什么时候起周围的朋友都在准备往外走,为了和爱人团聚的,为了下一代的,为了做得更高精尖的,为了更快积累财富的…年初大家一起聊起来问我想不想走的时候我还是一脸的坚定“我不去呀,我在整牙,北京离家近可以常回去看看爸妈,而且我们cosmos马上要对外public release了呢!” 那会儿谁也没想到没过几个月我竟然也撤离了北京。尽管冬天每每早起开扯皮会时窗外的阴霾天让人绝望地想逃离,但真正动了要离开的念头大约是三八节实验室的饭局上,bo老师把我赖着不走的理由一一击毙“整牙可以出去接着整啊…爸妈过几年会更需要你…public release之前之后对你差别真的很大么?“有了念头之后工作上便提不起精神,三月底送走张同学,心情跌落到谷底,打电话给淼晶,讲着讲着就憋不住哭了出来,一成不变的日子被我越过越拧巴,是时候该改变一下了。 要改变的话方式有很多,许多人问我为什么想到新加坡来,其实最初我只是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过个冬。考虑到新加坡社会治安不错,公共设施齐全,室长和liqi同学在。又恰好有做图像检索的创业公司在找pm,职位描述跟我过去的经历match的很,简直就是量身定做,非常擅于打比方的安吉拉说“好像是从大游轮跳到一只皮筏艇上”,不知会遇到怎样的风浪,但是对于一出海就在大船上晃悠的人来说,未曾体会过的小船上的经历是那么的吸引人。于是我按耐不住地想试一试。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倾向,在最终决定之前还是找好些人聊了聊。聂老师上来劈头就问“还找不找对象啦?!”;爽姐姐提醒我说“创业公司也有创业公司的问题,如果最终还是想去大公司的话,这段经历不见得比待在微软或者换家大公司更好”;丁core鼓励说“你要是男生的话我会劝你仔细考虑考虑,女生嘛,反正以后结婚生娃事业上也会被打断,想试就试试呗”;sun直截了当“创业公司要啥pm啊,ceo就该自己搞定了嘛,你知道的我一向不buy in pm这个role的,我的公司以后也不会有pm…”;队长质疑说“跑新加坡去?背井离乡的…知道为啥东南亚没有大的互联网公司么?本地市场太小,打外面市场又太远很难接地气…”;zhiwei了解完情况说“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新加坡政府蛮鼓励科技创业,又是个技术性导向的公司,可以学到东西就好啦,实在不行就回北京呗,不怕没工作,只是你这一走o大大要伤心了…”;出差时候和Ying夫妇还有dj聊起来也感慨,能有机会做cosmos这样潜力股的项目是挺难得的,四年没换项目没换组在微软更实属不易,这些积累说放弃就放弃其实蛮可惜的,“更别提pm transfer去美国绿卡排队都比一般开发要快,哎,你要不transfer过来排了绿卡再去加州找个startup呗。”;O大大深谙我的终极人生理想是当妈妈并把自己的经验传递给我家娃,在掰扯了一个多少小时选择与未来之后他发信息说“The more I think about it the less I think it is a good idea to go for this startup, having deeper experience in your field will give you more knowledge to share with your kids as well and to help advise them.” 这牌打得真是直抵我心,后来有一天和巴哈伊小分队吃麻辣香锅,谈到生活经历对孩子们的影响,那一幕说不同地方的生活经历会不自觉的刻入到一个人的性格当中,像是后天基因一样,即使是已经成年的人。所以既然自己想去到不同的地方,那不如就去喽,谁也说不好对自己对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当然还有父母,一句“父母在,不远游”不知平添了多少远行孩子心中的愧疚,近些年开始有声音跳出来说单看这六个字其实是对原文的断章取义,全文是“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是说离开可以,但是必须给父母一个交代,去哪里去做什么几时回来,勿让他们空挂念。聂老师当年离开微软去大鱼他妈妈仨月没理他,bo老师回国创业时也被父母质问“要你博士去干啥”,所以和父母讲之前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这关是不好过的,然而相比之下,他们简直太开明了。老妈给我充分的信任和支持让我自己做决定,老爸抛出一连串的犀利问题,我一一解释后,他喃喃道“我还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现在不是已经挺好的么?”我明白对护女心切的老徐来讲,不跳脚反对就已经是莫大的支持了。HP和AGL说徐木木你看你大可不必担心哪种选择会对你家娃更好,因为他们长大会自己做选择,根本不会听你的。 特别感谢这些建议、质疑和分析,让我看到许多之前忽略的点,更加理性全面的考虑这个决定,反而更加坚定:时间是我唯一珍贵的筹码,时不我待,我必须直接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任何的拖延妥协和曲线救国都是在浪费生命。 我在望京漫咖啡的角落给姑娘们讲心路历程说到这里的时候,栅栅开玩笑说“果然是徐木木,我觉得生命就应该是用来浪费的”。趁我走之前,她和小蒋分别从昆明和无锡赶来北京,大家一起住在丛皓家,晚上排队洗澡,小蒋帮王晰弄头发,徐栅栅在擦油油,我在吃小八喜,丛皓很焦躁的走来走去,阿花就在一边温柔的笑着看大家,某个瞬间会觉得时光飞逝回到十年前的学十一楼,大家都还是曾经的样子。栅栅说她这次来北京之前和花哥哥讲以后徐木木回来大家还是可以见面的呀,花哥哥笑她太天真“木木以后回来多是回家探亲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好像自此一别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样,一下子感伤起来。 同样感伤的时刻还有和淼晶坐在西单路边的圆球球上吃冻酸奶,看着初夏街头来来往往的丝袜美腿大妞,他感叹道“连你都要离开北京了,我再回来还真是越过山丘已无人等候了呢”,然后说感情牌都打成这样了,许巍就不许放鸽子了吧。作为我文艺道路上的引路人,淼晶同学这几年一直在外兜兜转转,年初回北京准备毕业答辩,多了个人陪我看片扯皮我很开心。春天的北京电影节排了《爱在》三部曲,我拉他去看,排片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傻了眼,连着三天晚上八九点开场,“简直是个体力活”,他面露难色很不情愿,我使出大招说当年毕业旅行借小冰箱给他带中药的情谊,“小冰箱你都搬出来了!那行吧,看你以后还有啥锦囊可用”,结果到第二天自己都有些倦了不想去了,第三天的时候北京起了沙尘,就像interstellar开场前那样,从鼎好走到中关村的十字路口已经被吹的一盆沙了,我说要不算了吧,他却坚持善始善终,我们顶着漫天风沙从北大东门晃悠到文慧园,当主持人感谢大家风沙夜里来捧场的时候,他在一边感慨道“这满场子得多少小冰箱啊”。所以五月初他喊我去听许巍,尽管对兴趣不大可还是不好不去酱油一下。出差前一夜在五棵松听许巍唱《旅行》:“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可能是因为自己要走了,未来也不知道会怎样,竟也湿了眼眶。 第二天飞西雅图做新产品的usability study。这趟差出的很值,跟Ying夫妇厮混了一周,见到之前的小伙伴们并当面道别,意外偶遇俩EVP还有冰洁和窦师兄。唯一的遗憾是恰好和AC大叔的北京之行完全重叠,原本想当面和他告别也没能遂愿。我很感激AC大叔,对工作要求严格细致,汇报前帮我改PPT到凌晨,文字格式和语法错误都一一纠正。看到我开会时候不发言,他问“你知道first principal”么?多数人都对自己熟悉的话题滔滔不绝,他们可能未必真的在听对方说什么,争论不下的时候你抓住最最基本的问题来切入,可能就会推动讨论…“btw you should be more confident…you could do more”。他在长城上讲今天真不错,我说今天才刚过过了一半可能下半天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呢,然后他停下来很严肃的说你这样态度有问题“life is what happens to u while u r busy making other plans” 所以不要总担心还没发生的事情enjoy current moment…听到我说要离开微软他凶我一顿你搞毛呀,第二天又打电话过来说反思了一下觉得昨天自己反应太过激了“I want let you know you have my support”。 自己总觉得在微软的时候太幸运了,潜意识也想跳出来看看离开这些幸运的自己到底能有几斤几两。其实是很不成熟的想法。因为出来之后发现自己想摆脱掉的却是烙印最深的,最开始别人介绍我不说名字只讲“微软来的pm”,来面试的intern也直言翻了我的linkedin看我是“微软来的pm”。我爱微软,但我更爱open source。回头看这四个月,大多是在意料之中,除了小伙伴们纯真善良的让我意外。好像回到刚上班的那会儿,大家一起天天商量去哪里玩,要不要找个小岛装尸体,万圣节要不要去圣淘沙的鬼屋,天啊,鬼屋,上次去鬼屋还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一群人一起疯狂猜词,有人笑得在地上打滚,笑点低笑控能力差到让我震惊。还有室长和张老师,努力培养我做为灯泡林平的接班人,去哪里都带着我。 多数时候还是很开心的,只是父母是我的心结。当初决定要来的时候,老徐见我这样轴也只自己喃喃“我是觉得你没有这个必要去这么做”。那会儿奶奶病重,他照料奶奶已是焦头烂额,想来愧疚,我非但没有替他分忧反而回家跟他添忧,“给我两年的时间,两年过了我就回来结婚生娃,不折腾了,就这两年再让我折腾一下吧”。送我走的那天路上他妥协,“想去看看就去看吧,看够了就回来,也不用非得等到两年了”。我听了这话眼眶就湿了,想当年找工作十月份没有offer的时候给家里打电话说压力大的睡不着觉,老徐就说不怕没工作就回家我养你。后来看寿司之神,二郎对自立门户的二儿子说从此你无家可归了,意在激励儿子没有后路的勇往直前。有时候会想爸爸这样的宠溺会不会让我变得太软弱。爸爸有位很好的朋友姓商,也有个女儿跟我一般大,曾经和爸爸说你该鼓励她到处走而不是总想护她在自己的羽毛底下,我当时觉得商伯伯好懂我。五月份回家的时候听说商伯伯去世了,心脏病突发,我坐在沙发上哭成泪人,好害怕这样的事情发生。 八月份奶奶去世,我的爸爸没有妈妈了。回家奔丧,长这么大第一次参加丧礼,亲身参与到那些传统的风俗里,更加明白父亲身上背负的家族责任感,也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的无用。当我们总在说要多去体验不同的异域文化的时候,自己对故土文化的认识理解又有多少呢?那些小时候被洗脑说是要杜绝的封建迷信包含了太多传统中国文化。可是我在这个面前是无力的,插入不进去的,读《陆犯焉识》通篇最触动我的就是“恩娘看着自己曾经看重的焉识却慢慢地说:焉识,真没想到,你读书读得这么没用场。中国是个啥地方?做学问做三分,做人做七分。外国的人要紧的是发明这种机器,发明那种机器,中国人呢,要紧的就是你跟我搞,我跟你斗。你不懂这个学问,在中国就是个没用场的人。”虽然偏激但是有种说不出的感同身受。 八月从家回来之后天天想家,作为十三岁就离家的我是始料不及的。重阳节时网络上疯传一个“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的演讲视频,老徐发我,我看完泪流满面恨不得买张票就回家去。这些年独自在外,缺席了父母太多太多。有些时候夜里睡起来,会想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呢,想到离父母很远不能参与到他们的日常生活里就很愧疚。也想过回家,可是总觉得是回不去的,“就像肉里有根刺,一碰就生疼,拔又拔不掉,就让它这样生在肉里,不再去碰触。可是我的心呢?到底在哪里,我很难说清楚。但心里的牵挂和愧疚是一直都有的。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来弥补,就这样一直逃避,不触碰。”因此情绪波动又犯老毛病,自己窝着不说话不理人也不想让人理,把室长和张老师折磨的够呛。我在厨房里和室长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好像是十几年前在家里厨房和我妈妈讲话。反思下真的觉得很像回到高中时候,叛逆不愿意回家不愿意和爸妈交流,可是心里又是挂念他们的。是的,从小就这么拧巴,跟在哪里也没有关系,原生家庭的印记一直都在。 至于怎么克服呢我也不知道,出坡县记也才刚刚开始,总在某些时候恍惚觉得时光轮回。多年前liqi就给我讲“我以为在东校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但回忆起来还是觉得在新加坡读书的时候更爽,这里就像是一个大游乐场”。我们从cbd过city...…